为了满足一些读者和网友的要求,我把自己二十余年来有关《红楼梦》和曹雪芹的研究论文及随笔漫谈结集为这本小书出版。却心血来潮地给它起了一个略显异样的书名――《草根红学杂俎》。
贴上一个“草根”的标签,并非为了标新立异,倒像是恰如其分的对号入座。当然也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面对近年来
其实,这个营垒历来就香烟不断,聚者甚伙。从根柢上讲,我打从步入红坛起,一直都是这个营垒中的一员。只不过这个营垒从来就没有一个可以借以凝聚、惺惺相惜的旗号和阵地。但不能不承认,目前仍坚持在红学领域里“人自为战”的这类非主流、非正统、非专业的研究者或曰爱好者,其人数之多,潜力之大,影响之广,实不亚于被某些自以为“正统”的人所把持操纵的少量“正规军”。而另一方面,正统人士对这类研究者的不屑、鄙夷、排斥、压制,也须臾不曾停止过。柔弱一点的,便只好偃兵息甲,避而远之;像我这样稍顽固的,虽也在我行我素地继续作战,终不免瞻前顾后,大有迅翁当年不得不“横站”以防背后冷箭之忧。堪称当代红学泰斗的周汝昌先生,亦愤然宣布“退出红学界”,便是一个显例;近年于红学颇下功夫的著名作家刘心武所受冷遇和讥诮,则是又一显例。
然而红学这门学问就是有点怪。它总是不以少数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在任何艰难困苦的条件下都能顽强地生存和蓬勃地发展。因为它在国人尤其是知识阶层的潜意识里,从来就有着不同于其他任何一门学问的历久不衰的吸引力和感召力。这是中华文化经过几千年的积淀而集中体现在一部伟大巨著中的一个极特殊的文化现象,也是《红楼梦》和曹雪芹本身所具有的无与伦比的魅力所使然――就像英国的莎士比亚及其作品对于英国民族一样。
有鉴于此,不妨借拙著出版的机会,冒昧地给自己、也给和自己相类的同道树一面旗帜――草根红学。甚至还想在不久的将来,邀集一些有志于此的同道们,辟出一块真正能够正常开展学术争鸣的生动活泼的红学园地。
所谓草根红学,只不过是借用了社会学和人类文化学中常常提及的“草根文化”(grass-rooted
culture)这个概念,来标榜像我这样非专业、非主流、甚至纯然出自民间草泽的人所构成的边缘红学研究群体,使之区别于那种固步自封、惟我独尊的所谓“主流红学”或曰“精英红学”、“经院红学”。
区别于对方,不等于拒绝对方。更希望与对方在并行不悖的发展过程中相互接近,正常沟通,乃至最终达到融合――这应该是学术发展的必然趋势。但毋庸讳言,至少在现阶段,草根红学自有其独立存在的理由和独特优势。它在热爱中国古典文学的普通读者中更具亲和力,学风更纯正,文风也更生动灵活,具有广阔的发展空间和强劲的生命活力。一切禁锢和蔑视都无济于事,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是也。
这本文集,收入了我1979~2003年整整二十四年间所零星撰写的长长短短的红学研究论文及随笔漫谈文章共四十篇。除过去曾收入《红学论稿》(重庆出版社1987年版)一书的《曹雪芹续妻考》、《{红楼梦)主题辨》、《(红楼梦)八十回后的原作是怎样迷失的》等二十篇均悉数收入外,还收入了近年新写的二十篇。这些新写的文章大都公开发表过,如《重新解读(红楼梦)》、《“绛洞花主”确属后人妄改》、《红学的世纪回眸与前瞻》、《红学兴衰漫议》、《走出象牙之塔》等;少数篇章则属首次面世,如《{红楼梦)成书问题对话录》、《曹雪芹箱箧公案解密――关于所谓{旧雨晨星集)的访谈纪要》、《考察(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北师大藏本的内幕》等。
收入这本文集的文章,别的不敢说,在内容上应该是丰富的,几乎涉及到了红学研究的方方面面;在观点上,亦非拾人牙慧,人云亦云,更不是信口雌黄,故弄玄虚,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所发表的个人新见;在文风上,也力求克服在学术研究中常见的八股腔和酸腐气,尽可能做到生动活泼,雅俗共赏。但总的说来,还是带有明显的草根文化气息,有别于那些正统的红学研究著述。
毫无疑问,我的这些文章的产生,或多或少都受到过红学界前辈著述的启迪与滋养,这在我的文章里大都作了说明或注释。但我必须再次明确表达我历来治学的一个基本信条和理念:绝不盲从任何一位前辈,更不承认自己属于过去的任何一个学术流派。毕竟,只是漫漶于山野的草根而已。
可喜的是,刚刚出版的周汝昌新著《红楼夺目红》,竟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接连印了四次,可见读者之踊跃。被正统人士所不屑的刘心武和周汝昌之间的论红通讯,日前喜获《文汇报・笔会》征文大奖,更见出知识界及传媒对学术不分轩轾的热诚。
看来,有草根们喧阗造势的红学的春天,亦如大自然的春光一样近在眉睫了!韩愈诗云:
天街小雨润如酥,
草色遥看近却无;
最是一年春好处,
绝胜烟柳满皇都。
(《草根红学杂俎》,邓遂夫著,作家出版社2004年1月版,26.00元)